對於一個女人來說，貞潔是很重要的，尤其是像高太妃這樣的女子，既然曾經貴為太妃，自然是更加註重這方面。

顧長卿粗粗的做了幾個深呼吸，硬生生的把火氣壓下去。

“我就是不知道寧長菊是怎麽想的，他當初既然都能夠出面來通知我去救人，為什麽又在咱們去代地的時候要高家的動手？”

這一點賀修也想不通，他瞧了一眼魏勇和侯淩殤，魏勇也跟著想不通，侯淩殤卻是局外人。

他不見得不知道這裏面的前因後果，只不過是因為整件事和他無關，所以他肯定不會來插手。

這時候房門打開，秦小姐他們而出，掃視了他們一眼。

“讓人把擔架擡過來，把人送到我的府上去吧。”她說道，聲音陰沈沈的，含著很濃的怒氣，“長卿，這件事情先瞞著高家兄妹，就說人暫時沒有找到。”

顧長卿點了點頭，現在也只能先這麽辦。

當晚，寧長悠回到秦府的時候，聽說了高太妃的事，氣的臉色鐵青。

“寧長菊怎麽可以做的出這種事來，他既然做出這種事，為什麽事到如今他已經註定失敗，那日我和嫃嫃去看他的時候，他卻是什麽都沒有說呢！”

秦小姐陰沈著臉，她也在疑惑這一點，她一直以為寧長菊雖然心中滿是詭計，但相對來說還是一個坦蕩的人，他只是糾結於到底要不要幫助自己的哥哥奪位，卻始終不是一個會在事後用這種方式威脅人的人。

顧長卿把白天的疑問跑出來，順帶補充了幾句。

“高家加上旁系一共一百三十餘口，除了今日救出來的三個下人以外，只有高太妃一個人活著，剩下的人都……”

這樣的事實實在太過慘烈，而且可以想象的是，若不是高太妃的身份比較特殊，而且留著也許還有掣肘高家兄妹的用途，只怕他們也不會將高太妃一直藏在青樓之中。

“廢那麽大動靜，把人從宮中弄出來就為了藏進青樓？我真的不懂寧長菊到底在想什麽！”

寧長悠依然想不通這裏面的關節，這一點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想不通。

一直沈默的秦小姐這時候開口，她的聲音有些沙啞。

“大概是因為，某些人為了證明自己可以手眼通天吧。”

眾人疑惑的看著秦小姐，秦小姐失望的搖了搖頭。

“罷了，這件事就這樣吧，既然他和他哥哥血洗京城都能被原諒，對高家做出這樣的事，也是可以理解的了。”

寧長悠聽的出秦小姐話裏有話，雖然不知道她欲言又止的原因，卻搶先出來讚同。

“這件事暫且壓下，等高太妃醒來以後再說。高家兄妹那邊也先不要提起，畢竟如今一切雖然塵埃落定卻還在敏感時期，凡事謹慎一點好。”

秦小姐做了一個深呼吸，也沒有表示同意也沒有表示反對，擡步朝著屋外走去。

顧長卿等人面面相覷，一時間不知道秦小姐是怎麽回事，寧長悠連忙擡步追出去，找了好久才發現，秦小姐正站在院子門口發呆。

白天的時候剛答應高家兄妹讓他們住進來，下午的時候就找了個借口把兄妹兩人支走，高祥羽不是個敏感的人，但是高祥淑那邊只怕瞞不過去。

秦小姐覺得心裏湧起一陣情緒，情緒太濃她甚至都分不出是什麽，她連忙伸手要推開門進去，結果手被寧長悠捏在手心裏。

“告訴我怎麽了？”

寧長悠輕聲問道。

秦小姐的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，她見過太多的死亡和傷害，但是今日她在高太妃身上見到的傷痕，卻比她見過的所有慘上一百倍都不止。

“她身上的傷，新傷舊傷加起來，全身上下就沒有一處是沒受過傷的。”秦小姐深吸一口氣往下說，“即便是在軍中，即便是對待奸細，那也從來不至於用這樣的刑罰。”

秦小姐往邊上讓了一步，不願意讓寧長悠瞧見自己的臉。

“她受盡折磨不算，還被割去了舌頭，割去了頭發，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，下一步就是割去鼻子割去……”

秦小姐忍不住嗚咽，寧長悠忍不住一把將人抱在懷裏。

“你應該還記得，上一次有人受這個刑罰，指使者是誰……”

寧長悠跟著心揪了起來，他自然是記得的。當年高皇帝死以後，高後曾經用這樣的刑罰處置過一個人，那個人是曾經試圖和長治皇帝爭奪皇位的人。

後來因為這個刑罰實在太殘酷，高後因此落下一個殘暴的名聲，而多年以後的今天事情似乎又要重演，只不過這一次的主角肯定不會是高後。

“我要去見他，我要問問他，他是如何會變成這個樣子！”

秦小姐說道，聲音梗咽，淚流滿面。

第二日，蘇璟的府上迎來了一位客人，她進門的方式比較特殊，是翻墻進來的。

蘇璟似乎早就料到了秦小姐會來，早早的泡好了茶水坐在廊下等候。

可惜秦小姐卻沒有心思喝他這杯茶，她是來興師問罪的。

秦小姐從不用長劍也從不威脅人，但是今日例外。

她用長劍指著蘇璟的胸口，劍鋒都已經碰到蘇璟的衣服。

“你為何要那麽做？”

她問道，雙眼猩紅，說不清楚到底是因為心疼高太妃多一些，還是因為痛心蘇璟多一些。

曾經的少年變成如今這般模樣，叫她怎麽樣能夠不痛心？

蘇璟鎮定自若，似乎胸口根本沒有這柄長劍，他甚至倒了一杯茶，遠遠的要遞給秦小姐。

“你是不是覺得，越了解我，越覺得失望？”

他說道，秦小姐沒有接話，他自顧自的往下說。

“至少我對自己是這樣的想法。其實你們一開始的時候就猜錯了，我拿高家人要挾的，不是讓高家兄妹去殺你們，而是讓高家兄妹說服你們回來。”

秦小姐手中的劍晃了一下。

“你還記得當時我說過你不準走嗎？”

蘇璟緩緩的說道。

“當時我曾經說過，若是你走，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回來。”

他輕蔑的笑了一下。

“所以在我知道高家兄妹是跟你們一起走的時候，我不惜將高太妃從宮中綁架出來，不惜用整個高家族人做威脅，讓高太妃出面把你們騙回來。”

秦小姐和高太妃並不認識，但是蕭家三夫人卻是對秦小姐有恩，秦小姐因為這份恩情所以對高祥淑特別照顧，若是高祥淑求著她回來，她真的很有可能就答應。

“誰知道我竟然看錯了高家，高家全族的人寧可死也不願意開口，所以我就讓高家的人死，而我之所以要這麽對待高太妃，因為當年的事發生的時候她也在場，是她唆使高後那麽做的，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。”

秦小姐不相信。

“高太妃和那人無冤無仇，她不可能會那麽做！”

蘇璟仿佛聽了一個大笑話。

“無冤無仇？那你以為高太妃為什麽得聖寵多年卻沒有子嗣？那是因為她在僅供當年，那人為了讓長治皇帝無後，在她的飲食裏面下了藥，所以她才這輩子不可能生孩子！”

秦小姐大駭，若說因為這樣的原因，兩個人結怨倒是正常，可是那人為什麽要這麽做，沒有了高太妃還會有別的女子，這麽做又是何必？

蘇璟笑了笑。

“那是因為長治皇帝曾經答應過燕兒，他這一輩子除了她和高太妃以外不會有其他的女人，至於後來那個懷孕生下兒子的宮女，她原本只是一個意外。”

這個消息讓秦小姐一時間回轉不過來，她不願意松開手中的劍，誠然蘇璟可以解釋清楚自己為什麽用這麽殘酷的刑罰折磨高太妃，但是他卻不能因此洗刷掉他讓人將高家滅族的罪惡！

蘇璟冷笑著看秦小姐，他做那麽多不過是為了她，而她現在卻因為這些原因而拿著劍指著他，這算不算是一種很好的諷刺？

“滅了高家全族的事我從來沒有想過否認，你今日要殺了我我也絕對不會躲一下，畢竟我是活著回太行山還是變成屍體回太行山，對你來說也許有區別，對我來說卻是完全一樣的。”

哀莫大於心死，蘇璟在知道自己籌謀的一切都失敗以後就已經失去了活著的意義，他曾經追求的想法是個笑話，他曾經愛上的人不理他，他曾經堅持的理想成了幻影，而他最終決定自私一次為自己而活，最後卻成為了別人眼中的笑話。

秦小姐瞧著蘇璟的表情，才一日一夜未見，蘇璟的樣子卻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，他的眼底有著很濃的青色，他的頭發雖然看的出特意整理過，但越是這樣卻越顯得他為了這次見面的刻意打扮。

“嫃嫃，”他忽然換了稱呼，“大概這是你我最後一次相見了吧，今日之前，也許你還願意見我，今日之後，想必你再見我的時候，都會像現在這樣用劍指著我吧？”

秦小姐手中的劍再次松動，她依然沒有選擇放下劍，畢竟高家一百多條無辜的人命不是說抵消就可以抵消的。

為了奪位之爭，讓自己手下的死士為自己賣命是一回事，為了一己私欲，強行殺人洩憤是另外一回事，她沒有想到自己曾經看好的這個男子最終會走上這樣一條道路，這樣的結局是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接受的結局。

尤其是他做這一切是因為他的時候。

秦小姐最終還是選擇放下了劍，但是她卻沒有再多停留一瞬間，她放下了劍的同時，代表了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蘇璟的事實。

蘇璟瞧著匆匆遠去的女子，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相見，當年秦小姐強行離京的事情讓他幾乎瘋魔，雖然表面上他看著完全若無其事。

但那只是表面上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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